[羡澄] 长生殿 (一、二)

羡澄羡澄羡澄

接观音庙之后一段时间,一个真羡哥活过来,带着被算计的魂体澄澄追凶刷级谈恋爱的故事。

私设如山,风格飘忽,我也不晓得是啥向

 

魏婴一听闻江澄没了的消息时,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,第一反应是,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。过了这么久,他竟然还能回来。

江澄都没了,那怎么也得过了好几十年吧。

魏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并不汹涌却浓得化不开的悲伤,恰好让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痛,又有欣慰的余地——江澄好好过完这一生,他还有何求?

他下意识地相信,江澄定是善终。

直到他知道,彼时距他身死乱葬岗,不过十三年。

 

……

 

魏婴醒来时,眼前一片漆黑,他的身子僵得要命,几乎没有知觉,他几乎是靠着本能往周围摸去,意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,他是在一口棺材里。

 

明白这个事实之后,魏婴重新躺下了。

 

记忆大段大段地恢复,姑苏,岐山,穷奇道,乱葬岗......在一切之后,他居然还能住上一口棺材。魏婴着实没想到。

谁给他收的尸?当时他被万鬼反噬,谁又有这个能力给他收尸?他首先想到和排除的,都是江澄。

他死前透过层层凶尸看向江澄,便闭上了眼任由死亡降临,江澄来时一身江家宗主服,繁琐了不少的紫色衬得他气度雍然,已是能够独镇一方的宗主之态。最后却是双目通红,颤抖着把三毒狠狠插进地面,眼里的愤恨一直伴随魏婴沉下黑暗。

魏婴心想,甚好,他的阿澄懂得恨他,便懂得离他而活。

 

 

魏婴睁眼,手向上用力一推,掀开了棺盖。一片明亮涌进,暖融融的光刺得他眼睛直流泪,适应了一会,魏婴发现,这个墓室里居然点着灯。

魏婴撑着爬出棺材,在原地活动了一下,一瘸一拐地在墓室里走了一圈。

 

灯是用蛟油做的长明灯,墓室修得极不规整,像是草草挖出来的,里面仅有一个棺材。长明灯的灯油不便宜,而且这个量最多也只能燃3年而已。

难道这十几年里居然有人一直在给自己的墓穴点灯?

奇哉怪也,不会是江澄那个死心眼的吧。

 

魏婴环顾四周,闭上眼睛,这个地方虽算得上是一个墓室,但是并没有丝毫阴晦恐怖的感觉,反而让人感觉平和安宁。突然他喉头一梗,猛咳几声,一个流光溢彩的珠子被吐了出来。

 

魏婴端详着眼前这颗散发着淡金色光芒,里面依稀有金色云雾状物质的珠子,一看就知道并非寻常宝物。

然而珠子不过离体不过片刻,魏婴就觉得头昏体僵,经络淤塞。他赶紧把珠子吞回口中,才慢慢恢复了气力。

 

魏婴记得,当时他被万鬼反噬,失去意识之前已是遍体鳞伤,他死后估计身上更是一块好肉都没有,而现在,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和前胸,伤口都已经愈合,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疤痕,全数地长好了。魏婴此时还不知今夕何年。但是最关键的是,他到底为什么活过来了。

他口里的珠子一定是别人给他放的,这个墓室也是别人为他挖的,虽然粗糙了一点,毕竟也是个尸身栖存之所。

 

魏婴知道夺舍和献舍可以死而复生,但是他用的分明是自己的身体,先不说死了不知多久的人容颜如旧地活过来到底有多大可能性,魏婴自己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,上辈子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,当时已是无路可走,魏婴真的想不通他有什么地方值得老天爷眷顾。

 

而且,他上辈子已经脱离云梦江氏,现在他还能去哪里呢?

 

 

 

 

魏婴走在竹山最繁华的街道,他从墓室里挖洞出来,打听到自己在距云梦并不是特别远的竹山,竹山祝氏的地界。他还穿着死时的那身衣服,可是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。有人非常大条地给他在外面套上了一层新衣服,旧的那堆破布条裹在身体上,魏婴只想找个地方换下来,摸摸口袋,还好,虽然不多,但是还有一些银钱。

 

魏婴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,整理了身上几乎没有的盘缠。那么,活都活了,先活着再说。接下来他应该去哪里呢?

 

乱葬岗?一片废土,重来一次还得守着坟山也太惨了,而且当时和他一起的人都没有了,去了也是徒增难过。

 

云梦?他做梦都想回,可是没有了江叔叔虞夫人,还有师姐和师兄弟们的莲花坞,还是原来的莲花坞吗?

某种程度上这还得怪他。魏婴自嘲地笑笑。江澄倒是成了宗主,可是就算江澄肯不计前嫌让他回去(他心里沮丧地觉得不太可能),他也不想再让云梦江氏因为自己陷入麻烦。

 

魏婴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出来云深不知处,他皱皱眉,为什么会想到姑苏?姑苏有什么好去的,他去岐山都比去姑苏名正言顺。

 

叹口气,魏婴苦恼地用一根手指支着脑袋,靠在窗户边上。

看街景,似乎没有隔了一个时代那样的变化,那么江澄也许还在莲花坞。他是意气风发还是白发苍苍?有没有娶妻身子,云梦江氏在他手里壮大到何种地步?江澄在提到魏无羡的时候,还会咬牙切齿吗?

 

最后江澄的样子,虽含着血泪与怨恨,那双他从小看到大的莲花瓣一样的杏眼还是能一下把他拉回莲花坞,拉回层层叠叠的接天莲叶和清幽纵深的江家回廊。

 

恍惚间江澄像小时候一样看着他,委屈父亲对他的偏袒,生气魏婴的调笑。

 

江澄那么绝望凶狠的样子在魏婴的眼里居然成了小孩子的委屈生气,若是江澄知道了,不知道会气恼成什么样子

 

魏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笑了出来,思绪一飘到莲花坞就再也离不开了。

决定了,先回云梦再说,不管江澄还愿不愿意理他,哪怕他隐姓埋名,在莲花坞门口卖一碗夷陵口味麻辣莲藕排骨汤也成!

 

 

 

“祝兄,您也是刚从云梦回来吗?”

 

“是呀,跟着我家家主去参加那江晚吟的……”

 

最后一个词魏婴没有听清。江晚吟的名字出现时,他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他看向那个人,那人一身素色的衣服,魏婴突然有些心慌。

 

“这不,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。我们宗主居然和江晚吟有这么深的交情,我都没注意到。”

 

他对面的人摇摇头。

“人都没了,交情自然是活着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,据说去了不少人,有名有姓的世家几乎都有人到了。这三毒圣手活着的时候没多少人敢惹,傲气孤僻得很,死了倒是人缘好了许多。”

 

坐在窗边的魏婴只觉得半空中似乎有一道雷劈下,轰得他心神俱痛,血液轰鸣。

 

江晚吟……世上还有第二个叫江晚吟的人吗?

 

魏婴一向叫的是江澄的名字,他轻声念着江晚吟,这三个字熟悉又陌生,在唇边来回了几次,才与那个紫衣身影渐渐重合。

 

 

“两位公子,可否容我问一句,江晚吟怎么了?”

 

那两人看眼前的人带着礼貌客气的笑,可是面色苍白,眼角尖尖的桃花眼微微眯着,眼睛里血丝明显,硬是组合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和诡异感,嘴唇有些泛白。要不是那眼神明明白白带着急切和迷茫,怀疑他是凶尸也不为过。

 

“兄台难道还不知道?”那祝家公子定了定神,回答道。“三毒圣手江晚吟,前些天殁了。”

魏婴愣在当场,那人看他没有反应,继续说道:“奇的是,那江晚吟的尸体气色不减,若不是确实没有了气息和脉搏,简直就和活人一样。这还是我今日随宗主去吊唁才知道的。”

他摇摇扇子,既随性又带着一点微微的酸意道:“这江宗主怕是快要飞升成仙喽。”

 

江澄于他二人只是个毫不相干的比较厉害的外人,二人看那黑衣公子只是愣着,没有接话的迹象,便又调转了话题,去谈那蓝曦臣近日又闭关,怕不是关里放了个美人,隔三差五就要闭关去看看云云。

 

魏婴闭上眼站在原地。

江澄……江澄……

魏婴这才意识到,重生以来,他所有的镇定,所有的释然都是因为他从未想过,江澄会真的从他的生命里消失。

 

但是,人固有一死,魏婴甚至走得还更早一些。如果江澄走得无牵无挂,走得安心,说不定是已经儿孙绕膝,颐养天年过了,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怨呢?

不过是他合该永远无法释怀,未实现他许下的云梦双杰罢了。

 

魏婴胡乱拿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,问店小二今天是何年何月。

 

“客官,是玄正三十九年,六月初六。”

 

 

 

魏无羡一路策马狂奔,路过云梦也只是稍带留恋地慢了些许,便继续前行。

 

竹山离姑苏五六天的路途,魏无羡不眠不休三天半跑完,马匹没了力气就换,到云深不知处山门时,风尘仆仆,面色苍白,像个通缉犯一样冲到门前,只有眼神灼烫,整个人带着一股神挡杀神的狠戾气势。

轮值的门生被他吓坏了,结结巴巴地说要去禀报。

 

“不必了,向蓝湛说一下,就说魏婴有事相求。”魏无羡语气冷硬,到底是没有强闯。他现在没有灵力,陈情也不在手中,蓝家大门有禁制,他只能寄希望于十三年前没有参与对付他的蓝湛。虽然古板了一些,但他觉得蓝湛是个辨得清是非的人,印象中也的确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。

 

“通报什么,含光君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吗?你到底是何人,敢假冒夷陵老祖之名!”其中一个门生说。

 

魏无羡轻飘飘地瞟了一眼那人,那蓝家小辈年纪很小,自然不认得魏婴的样子,只是听他提起夷陵老祖的语气,并不像十三年前世人对他不管认不认得都一副杀之后快的样子,倒多了几分尊重,不由得感到惊奇,莫非有人替他平反了?

 

“假冒?我就是魏婴,如假包换。你不会是仰慕夷陵老祖吧?”

 

两个门生看起来没有一点相信他的样子,剑抽出一半来对着他。

“无礼匪徒,竟敢在云深不知处假冒夷陵老祖,真是狂妄之极,我看你就是来挑衅的,要是真的惊动了含光君,有你好受的!”

 

“怎么,夷陵老祖的名号报不得了?我和你们蓝家又没什么深仇大恨,我虽然作弄过你们含光君,他也不至于恨我到这个地步吧?”

“还装!”

“不管阁下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,都请回吧,我蓝家虽秉持礼节,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挑衅的,阁下现在离开,我自不会惊动含光君和家主,如若不然,阁下想闹完就走,可没那么容易了。”其中一个门生摆出彬彬有礼却不留余地的逐客之态。

 

魏婴深知在他死后,各世家必会小心防备他夺舍重生,那么他若是有一天真的出现,也不会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
而且蓝家就算不帮他,也不会对重生的夷陵老祖坐视不理,他已经想好,要是蓝家真的动手,他闯出去再想办法就是了。可是这两个蓝家小辈想都不想就咬定他不是魏婴,他魏婴的名头可止小儿夜啼,他们却半点疑虑和惊慌都没有,真是不太对劲。

 

魏婴一刻都没有忘记他来此的目的,不由耐性全无,画了个符咒就向那山门禁制抛去,两个小辈过来阻拦,魏婴扯下一片竹叶吹出几声,那两人被从地下钻出的怨气缠住,分身乏术。

 

魏婴夺了一人的剑,向山上奔去,禁制被破,很快就会有人过来,他匆忙间召出的怨气效力也不大,得赶快找到含光君才行。

到时候他听自己的便罢,若是不听,哪怕抓点什么要挟他也成。

 

魏婴无心与人纠缠,躲着来来往往的弟子,凭记忆找到了静室,静室里传出琴声,魏婴心中一喜,从窗户看进去,蓝湛居然在给一个人弹琴。

毕竟有求于人,他还是决定先礼后兵,敲敲门,待里面传来声音之后便推门进去。

 

 

“蓝湛!没时间了,我知道你很惊讶,但是要抓要审之后再说,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你帮忙——”

 

啪,倏然一声极惊慌的脆响,忘机琴竟是弹破了音,蓝湛已经抬起了头。

 

他用一种魏婴从没见过的,惊疑到极致的眼神看着魏婴,手指还保持着弹断琴弦之前的指法。

 

他面前那人看到魏婴,更是惊骇万分,像是看到鬼一样。

 

“先别问我为什么活过来——”

 

蓝湛迅疾地起身,拔出避尘直指魏婴,一手伸去拉另一人,但是魏婴早有准备,在蓝湛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时,他就已经飞身把另一人拉到身前将他制住,剑刃横在那人颈上。

 

“蓝湛!魏婴有事相求,不得已出此下策,只要你帮我一个忙,我定将此人毫发无损地归还含光君!”

 

“你假扮魏婴,到底有何目的!”

 

魏婴简直要被气笑了。“含光君,那些小辈见识少也就算了,你也一口咬定我不可能复活吗?怎么就这么顽固地认定我是假冒的?”

 

“这不是废话吗,我他妈的才是魏婴!”

 

魏无羡低头看了一眼,有点怀疑这些人都被施咒降了智。

“你在我手里还敢开玩笑,胆子不小啊,说实话,你又是谁?”

 

“你有病吧,为什么顶着我原来的脸?”

“如他所说,他才是魏婴。你是谁?”蓝湛拿剑指着他,冰块脸绷得更紧了。

 

就算其他人都说谎,蓝湛不会。

意识到这个问题,魏婴觉得自己彻底被复活后的世界玩弄了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思索目前的对策。

 

“含光君可还记得,当年魏某在姑苏求学时受罚,与含光君在冷泉里发生了什么?”魏婴把当时的场景和对白几乎原封不动地对蓝湛复述了一遍,怕他仍不信,又把藏书阁里的事大致说了一遍。

 

蓝湛此刻的神色真可谓精彩,魏婴低头看那人,恰巧那人也抬起头来看他。

魏婴心中一震,若说他之前打死不信那人是他自己,现在却也犹疑了起来。那眼神和神态,虽然换了张脸,但是他在镜子里再熟悉不过。

 

魏婴心下疑惑,手上却一点没松。他咬咬牙。“这些有的没的,稍后再说。含光君,这忙你帮是不帮?”

 

他手下紧了紧,蓝湛的眼神跟随着也急切了些,看得魏婴又是一阵迷惑,蓝湛居然和这自称是自己的人这么要好?

 

“你且说。”

 

魏婴的眼神倏然变了,眼里浓郁的复仇意味看得蓝湛不由得有几分心惊。

 

“帮我问灵。“

“指定问某个人的灵,怕是只有含光君你能做到吧。”

 

“何人?"

 

"江澄,江晚吟。“

 

 

 

 

蓝湛封了静室的门,对外称正在与客会谈。在地面上画了个法阵,携着忘机琴坐在阵内。

 

一边,魏婴仍挟持着那人,神色紧绷。方才提到江澄江晚吟,他眼里的恨意一下子化成了带着狠戾的悲伤,眉宇间杜鹃啼血,天地萧索,竟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忍。

 

含光君指尖拨起琴弦,行云流水的琴音被送出,飘至世间各处,清灵雅正。魂灵皆闻,却无一敢应和。

 

琴音走了几百回合,外面天色已暗,魏婴神色越发沉重,蓝湛也沉着眉。

 

突然,一根琴弦轻动,发出了清亮的一声回应。

 

魏婴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,蓝湛很快弹琴询问那人身份。

 

 

果然。

“是江晚吟。”他抬头,说了半天以来第一句话。

 

魏婴只觉得松了口气,快要哭出来了。

 

“问他,怎么死的。“

......

 

“不知道。”

 

“不知道??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魏婴打听到江澄是没有任何预兆,突然离世的,据说那晚之前江家夜里常有异光,是成仙之兆,再加上江澄死后躯体确无生命,但是面容气色栩栩如生,只是没有了气息,脉搏和心跳,人们都相信江澄确是在仙督之上成仙了,甚至有的人还准备为他盖庙拜祭。

 

可是魏无羡不信。

成仙不止是修为要高,而且要有超脱的心境,说是必须看破尘寰也不为过。但是魏婴无论如何也不觉得江澄十几年就能做到看破红尘。

别人不知,但他是和江澄一起长大的,这点判断还是要有,更何况看他死之前江澄的精神状态和身上背负的东西,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往飞升成仙发展的。

所以他觉得,江澄的死一定另有隐情。如果有人蓄意害江澄,他定要让那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。

 

可是现在看来江澄似乎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死因,魏无羡一筹莫展。

 

蓝湛却又自己弹出一句。

 

“他说,他没有成仙。”

 

魏无羡心道果然,果然有内情。

”问,可有仇人?死后谁得益?他......魂归何处?“

 

“仇家遍地,无人得益。"

 

琴音答完这一句,停了片刻,又兀自响起。

 

蓝湛听完,皱眉,颇为惊讶。

 

“他问你,是不是有阴阳眼。”

 

魏婴一听,一个激灵,潜意识大喜过望。难道江澄要来见他!他还能见到江澄吗!

他猛地点头,魏婴修了鬼道,自然而然有了阴阳眼。

 

魏婴聚精会神盯着静室的一切,心跳如同擂鼓,身体微微颤抖。

 

一片透明的紫色由淡转浓,在静室的阵法里慢慢显现,紫衣,银铃,魂体状态下白到透明的皮肤,细眉,杏核目......

 

 

江澄

 

 

魏婴颤抖着,呆看着他。

 

 犹恐相逢是梦中。

 

 

 

评论(62)

热度(1306)

  1. 共7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 士多啤梨苹果澄 | Powered by LOFTER